第一百六十六章 锦瑟学馆（一）

　　佳娘每日精力都放在绣馆上，陆南方下了值回来见她是一定没注意到自己倒是有些吃味，不过想着这是她重视的事情，倒也不敢打扰她。

　　他今日拿了两年前春闱的策论回来，如今见佳娘绣得入神，自己也安静的在一旁提笔答着题，原本是答应过佳娘的，给她写一纸策论出来瞧瞧。虽说是闺阁玩笑，但他自己见到这题目时就有些触动，这便趁着眼下无事写了起来。

　　“你何时回来的，”佳娘绣的有些累，正要歇歇眼就见他坐在圆桌前写着。

　　陆南方故意不说话，学着她方才入了神的样子继续答着题，佳娘哪里知道他是故意的，这厢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后正要细看，却不想陆南方将笔放到砚上，一把就搂住了她道：“可算是知道我回来了？”

　　“你这是写什么？”佳娘坐在他腿上，仔细看着上面的字笑道：“原来你这是在科考呢。”

　　“那便请考官大人帮我瞧瞧。”陆南方一本正经的拿过桌上的宣纸道：“这是两年前的题，论君子以道充为贵。”

　　佳娘有些不解道：“这话是何意？”

　　“这话是周敦颐说的，此人就是朱程理学中，那个程字的师父。原句是君子以道充为贵，身安为富，故常泰而不足。这意思就是说人心安为贵，身安为富。”陆南方解释道。

　　“这不就是与存天理灭人欲一个意思？”

　　“非也，此道是为本心，我就是道，道就是我。”陆南方见她不明白便道：“宇宙是我心，天理也是我心，只要身行正心清明，即是贵。”

　　佳娘见他这般说倒不像是只与自己玩笑于闺阁，倒像是要做什么事情，有些紧张问道：“你写这个是要给谁看？”

　　“倒是瞒不过你，不过眼下我还不确定。”陆南方摸了摸她的头发道：“我自然有我的长远打算。”

　　佳娘见他不多说，自己也不便多问：“只是这些到底是容易被人胡乱评说，你还是谨慎些好。”

　　“我知道。”陆南方笑道，如今他眷恋红尘有了软肋，就连与自己共生死的冯三也不宜待在锦衣卫了，他也想脱下绣春刀卸飞鱼服过寻常人家的日子。

　　明月绰绰，韶华婉转，到了月底佳娘的绣屏也做好了，托了李嬷嬷将绣屏送了进去，又将自己的想法写在了信纸之中一并带给了侯夫人。

　　不过第二日就收到了李嬷嬷的传话，侯夫人点了头，其余教习的先生侯府出面找，如此佳娘才安了心。

　　二楼里的女孩子如今早已入了门道，虽说仍是在练习平绣但针法和花样精进了不少，这也是她们学的刻苦才有了成绩。三楼的女孩还在摸索着，只是的确有几名女孩子不论是学的怎么刻苦，仍是绣不好花。

　　佳娘到了三楼见黄娘子上完了课才进去问道：“今日我来是想问问大家，如果不学刺绣，你们想做什么呢？”

　　坐在靠后位置的女孩小心翼翼说道：“学做饭！”

　　佳娘鼓励道：“你为何想学做饭呢？”

　　“学会了做饭就不会饿肚子了。”她如今还不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，只想着若是自己会烧饭，今后再遇到灾也不至于饿肚子。

　　“那如果现下我给你学做饭的机会，你是愿意刺绣还是愿意做饭？”

　　女孩看着佳娘不敢回答，可这眼神里已经说明白了她愿意做饭。

　　佳娘知道她们都早慧便将事情讲了明白，而后问道：“今后多了许多课程，也不止刺绣一样，大家这些日子就想想愿意学什么，可好？”

　　一时间绣楼里热闹了起来，二楼的女孩子虽说都练好了绣花，可还是有人听到了打算盘也想学，或是制香也想学，还有想今后当女大夫救人治病的，都缠着佳娘问什么时候搬到绣馆里去。

　　佳娘笑道：“再过些日子呢，不过若是想今后当绣娘的，只要绣出的花我和你们的教习师傅看过都点了头，今后仍是留在这儿绣花，不过绣出的绣品就能挣钱了。”

　　这话一出二楼已经能绣出绣品的女孩不少都跃跃欲试的样子，招娣的眼中也带着些光亮，她想留在绣楼挣钱养活自己。

　　佳娘离开了绣楼又去了成衣铺子检查这个月做的衣裳，如今红儿在店里当着伙计倒是灵活，与她一起来的另外两名绣娘现在做衣裳也是得心应手起来。

　　毕竟这和自己的工钱挂了钩，就算一时学不会，也着急的回去挑灯夜战苦练手艺。佳娘这次来看她们做出的衣裳点了点头，已经比先前进步了许多，先前虽说让她们做衣裳，可到底最后不是用她们做出来的衣裳交给主顾，陈师傅和黄娘子改了大半才好交出去见人。

　　如今倒是不用她们二人费神了，佳娘笑了笑道：“那我今日给大家讲双面绣吧。”

　　双面绣，众人听得神色一敛，这可是真正能傍身的绝技，东家就这样随意的就教她们？

　　见她们眼中的惊愕，佳娘笑道：“不过是与平绣、锁绣这些一样的一项技法，我既不是发创者，也是从书中自己琢磨出来的，你们若是识字的也能揣摩出来门道，这有什么不能教的呢？”

　　说话就找了一方素纱上了绣绷道：“双面绣最好是用素纱来练习，这样刚入门时也能好分辨背面的情况。”

　　见众人都上好了绣绷佳娘才道：“譬如我们先绣一片普通叶子，首先是穿针时线尾就不能打结了，从下往上出针，然后留一截线出来。”

　　说罢将自己留的线给众人示意道：“针从上一针的针眼附近穿出来，然后线尾也留方那般长度，针再从第一个针眼附近落下，这便算是第一针。”

　　说罢按着如此又绣了十来针，就见叶子的上缘浮现在素纱上，佳娘两面都给众人看了看，果然两边都是一样的，倒是分不清哪边是正面，哪边是反面。

　　“其实双面绣还能异色异形，大家先学会这个最基本的，今后我再教她们更难一些的。”双面绣不算太难，但因为知晓这个技艺的人不算多，如此才显得有些神秘，她只愿自己给众人讲明白了，她们今后也能传习下去。

　　“若是今后你们把绣技传给别人，也不要藏私才好。”佳娘见有些娘子的眼里已经放了光或是心里开始有了盘算：“如果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技艺就算是藏私也无可厚非，只是这些都是前人的东西，我们有幸能习得自然是流传的越久越好，若是烂在自己一个人的肚子里，岂能对得起先人的苦衷？”

　　众人听得她这番话这才点了点头，东家眼界开阔倒是她们小气了。

　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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