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休整
接下来的几天里，礼物像流水一样送进钟灵宫，弦月几个忙着收下贺礼，打点回礼，迎来送往，脚不沾地。
玉烟染知道凡事过犹不及的道理，她从善如流地听从了皇兄的意见，推说自己回宫后身子不适，需要休整，如今已经闭门七天，谁上门都不见。
她站在半人高的金丝扭花鸟笼前，看着小宫女静影给两只喜鹊换伤药。
好在它们只是受了外伤，太医给开了跌打损伤的药，又教了包扎方法。一开始两只鸟都甚为惊恐，被抓在手里吓得瑟瑟发抖，换了几次药，知道玉烟染不是要伤害它们，情绪也稳定下来。
为了防止它们翅膀没好利索乱飞之下再伤到，玉烟染亲自拿着剪子给它们剪了羽，但两只鸟对她还是很亲昵，一开笼子就要到她腕上立着。
“静影，你记得这笼子里的水要常换，鸟儿都爱干净得很。”
“是，公主。”
玉烟染于是坐到窗下，捧着一本书打发时间。
静影默默做事，心中有些紧张。柔缈公主的年纪不大，但她身上总能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气场，让人感到淡淡压力。
连皇上的宠妃都敢惩处，若是自己犯了错，惹公主不快，自己肯定保不住命了，思及此，静影更加专心地做起事来。
“公主，”云梦进入内殿，立在玉烟染面前。
静影一看她是有话要对公主说，便道：“公主，药已经上完了，若没有其他事奴婢告退。”
玉烟染看着静影退出去，才问道：“什么事？”
“外面来了位公公，他说是羽林卫中郎将展大人让他来给公主复命的。”
玉烟染算了算，不错，他派去送烛夜去皇陵的人也该回来了。
“带他去正殿候着吧。”
玉烟染松松绾了发，换了一身暗花横纹金橘色云锦的半臂襦裙，只披着一条玫瑰色宽面披帛，踏着一双缎面绣福字丝履，迈入正殿。
“展大人让你传什么话，你尽数说来吧。”玉烟染语气温和，轻声询问，却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仪。
那传话的太监见玉烟染一副面带倦色，懒于梳妆的样子，赶忙低下头，恭敬回话：“禀公主，展大人说：人已平安送到，一切安好，请公主放心。”
玉烟染心道不愧是最年轻的羽林卫中郎将，办事牢靠又周到，难怪皇兄对他倚重。
她将云梦招过去，嘱咐了几句。不一会儿，云梦捧了一个橡木雕玉兰花的匣子过来。
“匣子里的是本宫这一月俸银，你代本宫交给展大人，让他请下面的人喝酒，算是本宫的一点谢意。”
“是，公主。”
云梦送他到殿门口，额外打赏了他一角碎银。
那太监捧着匣子不敢耽搁，一路往太极宫去，展决已经在路上等他。
“可禀明公主了？”问出这话时，心里有一丝莫名的期待。
“是，大人。”随后转达了玉烟染的话。
展决打开匣子，看看里面躺着的二十两银子，愣了愣，随即面色冷肃地接过，但心里却觉得十分愉悦。
前几天听说了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天之举，本来也是有点担心的，后来又听她闭门谢客，心想她行事到底有些分寸了。虽然有些冒险，但往后在宫里轻易不会有人为难她，心中也替她高兴。
钟灵宫里，玉烟染起身，“既然见了人，这休养生息的日子再装不下去了，去给皇嫂请个安吧。”
她闭门不出后，太后和皇后都遣人来问过，太后果然直接免了她的请安。
伊才人的事情到底有些落了皇后的脸面，玉烟染虽然心中不屑，但大面上的礼数总要不差。
她来到凤藻宫，被请进去后，发现里面站着许多人。她这才想起来，每日里这个时辰，是皇后听六局二十四司回禀差事的时候。
几位尚宫都在，身后站着各司的女官。玉烟染刚要坐下，就看到柔欢长公主坐在对面。
她思忖着，怎么六皇姐这个时候过来找皇后，随后忽然想到，柔欢将来要独自开府的，这是趁着还没出嫁来皇后这学学如何管家，毕竟后宫也是一个大家嘛。
她抬头观察柔欢的脸色，果然见她听得认真，偶尔附和皇后两句，言语恰到好处，姑嫂之间气氛融洽。
玉烟染默不作声坐在一旁，仿佛游离于她们之外。
“回皇后娘娘的话，下月端午要预备的东西已经基本备齐，柔欢长公主的嫁妆中多数陪嫁也都齐了，长公主府的布置按照之前礼部给出的规制正在进行，倒是陈王殿下的接风宴如何安排，还请皇后娘娘示下。”蒲尚宫恭谨地汇报。
“嗯，陈王大概还有个四五天就回来了，这接风宴的相关事宜确实要快些定下来。”皇后瞄了一眼柔欢，温声问她：“毕竟是你的亲兄长，他的喜好你多少知道些，可有什么想法？”
柔欢向前倾了倾身子，带着讨好的意味，谦柔地笑道：“皇嫂，柔欢又不懂办宴这么繁琐复杂的事，况且三王兄一向敬慕皇兄皇嫂，给他准备的接风宴，想来他是不会挑剔的。”
因着柔欢这番恭维，皇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，“你也别过谦，等你出嫁了是要独自开府的，办宴的事情怎么能一点也不懂呢？这样吧，本宫就把陈王的接风宴交给你来安排，让六局的人直接听你调遣。陈王是你亲兄长，想来你也会用心将这宴办好的。”
柔欢激动地站起来，眼里满是感激和喜悦，赶紧向皇后行了一礼，“多谢皇嫂器重，臣妹一定尽心竭力，不给皇嫂丢脸！”
“快坐下，一家人，说这些做什么。只是你出嫁前能来陪陪本宫就尽量过来，咱们姑嫂说说话也是好的。”
话说得好听，不过是让柔欢不要在自己的寝宫吩咐六局宫人。若是在皇后的凤藻宫里安排，那这权力还不是照样抓在皇后自己手里，放手让柔欢安排，只是说出去好听罢了。
柔欢可能没有听懂这层意思，欢欢喜喜地应了是。
玉烟染见她们还要继续聊，没了再听下去的兴致，正要准备告退，却听皇后对她说道：“柔欢是头一次办宴，肯定没经验。最近宫里都在传九皇妹颇有天家威势，可堪皇家表率，不如九皇妹也来帮着出出主意，让你六皇姐少辛苦些。”
柔欢的面色顿时冷了下去，盯着玉烟染的目光像是淬了毒。她向来爱惜属于自己的权力，这次宴会若是办得好，肯定会让她在宗室贵族中出一次风头，于她出嫁在夫家的名声也有好处，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跟玉烟染分享这份权力。
玉烟染眨眨眼，皇后想借此挑拨柔欢和自己不睦？她如何肯定自己会接受她的“好意”，去和柔欢抢办宴的风头？
本想干脆拒绝，但话到嘴边，她突然改了主意：“我离宫一年了，宫里许多人事都记不大清，再加上我脾气向来急躁，办宴又最是个细致活，估计帮不上六皇姐什么忙。六皇姐若是缺人，我看八皇姐整日闲着，她又最是耐心，不如让她来帮衬一把？我也好躲躲懒。”
柔欢听玉烟染委婉拒绝，心中松了口气。柔霞一向怯懦没有主见，她来帮忙最好，听话又不会分权，便笑道：“八皇妹若是愿意来，自然最好了。”
玉烟染轻轻一笑，“那我这便去留芳殿找八皇姐和她说说。”说罢利落地起身告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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