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立威
玉烟染也不犹豫,曼声说道:“本宫想向皇上谏言:怡美人表里不一,蛇蝎心肠,以下犯上,目无礼教规矩,不堪妃嫔表率,应废其封号,降为才人。劳烦公公去向皇上请旨,本宫在这等着。”
她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话,面色却犹如刚饮过一杯清茶。
“你说什么!”怡美人差点跳起来。四下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,人人面上难掩震惊。
柔缈公主竟然请旨降封皇上的妃嫔!这可是连皇后都不敢轻易行使的权力啊!众人心中惊悚,公主莫非是疯了?
“本……本宫身为皇上妃嫔,岂能容你说降就降,你好大的胆子!”怡美人抬手指着玉烟染。
“你才好大的胆子!”玉烟染唇畔含着冷冷的笑意,“本宫身为正一品嫡公主,而你区区一个没有品级的美人,竟胆敢违逆本宫心意,在本宫面前出言不逊。如此败坏宫规,有失体统,本宫岂能容你?”说罢不再看她,目光扫向许怀升。
许怀升也如遭雷劈,被她冰冷的目光一扫,瞬间回神。他知道事情严重,赶紧亲自回去禀报,将带来的小太监留在此处,防止二人矛盾加剧。
玉烟染双手拢在袖中,端正站在原地,目光微垂,竟是在等待的时间中瞌着眼休息。
反观怡美人,就不如她那么淡然了。她抚了抚弄乱的发钗,环顾周围,皱眉不悦道:“都围在这作甚,该忙什么忙什么去。”
“瞧妹妹这话说得,桃花飞舞,香气扑鼻,我等也是前来赏花的。难不成只许妹妹行走花下,沾香带露回去不成?”不远处立着的几个宫妃掩袖轻笑。
怡美人知道她们在讽刺自己从树下走一遭就淋了鸟屎,脸上青一阵红一阵。
云梦早就抢先一步将那两只喜鹊拖到离怡美人稍远的地方,眼珠不错地盯着她,生怕她再有动作。众目睽睽下,怡美人也不敢不顾身份虐待它们,只能气闷地瞪着玉烟染。
一盏茶后,许怀升气喘吁吁地回来了。
“许公公,如何?皇上怎么说?”怡美人立刻开口询问,眼风扫向玉烟染,见她面上风轻云淡,才反应过来,自己从气势上落了下乘,她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。
“皇上有旨:怡美人行事跋扈乖戾,理应予以惩戒,准公主所奏,撤其封号,降为才人。宫中诸人当以此为戒。”
此话一出,整个桃林霎时静了两分,连桃花都不再飘舞了。
怡美人跌坐在地,失神地呢喃:“不可能,这不可能!皇上极宠爱我,怎会,怎么会将我降为才人?我要见皇上!”
“伊才人,”许怀升挡在她面前,看她的目光有些同情,“皇上这会儿心情不太好,说了谁也不见。才人还是不要冒然前去,失了圣心就不好了。”
伊才人的脸上呈现一种灰败之色,她恶狠狠地瞪着玉烟染,仿佛要吃了她一般。
玉烟染听了皇上的回话,本就转身欲走了,现下见她这样瞪着自己,顿了脚步,转身向她一步步走来。
她垂着眼,居高临下看着伊才人,清泉一般的声线流出不带一丝起伏的话语:“你不用不甘心。像你这种进宫时日不多,又不肯虚心钻研的女子,在这后宫活不下去。你若事前打听打听就该知道,凡本宫想做之事,从来没有一件做不成过!”
伊才人被她突然暴发的威仪和冷硬的语气吓得往后挪了挪。
玉烟染再抬眼看向许怀升时,面上和缓了许多,带着三月暖阳的笑意,“许公公,劳烦你跑一趟了,本宫晚些时候去向皇兄请安。”
许怀升赶紧笑着辞道:“不敢不敢,皇上说了,公主刚回宫,肯定还没休整回来,就不用特地去请安了。”
玉烟染听了点点头,“既然这么着,那本宫就回宫休整了,你带本宫谢过皇兄体恤。”
说罢,便吩咐云梦。
“把那两只喜鹊给本宫带上吧,”她轻轻叹了口气,状似颇为惋惜地说道:
“一开始乖乖把这两只给本宫不就好了,闹成这样,还不是照样得让本宫带回去。唉,真不会算账。”
伊才人:“……”
桃花林这场闹剧以最快的速度在后宫中传播开。
凤藻宫里,皇后握着茶杯的手一抖,“当真?皇上真应了柔缈公主,降了怡美人的位分?”
“是,千真万确。许公公亲自宣得旨。”入画觑着皇后的脸色,不敢多言。
皇后心中惊疑不定。皇上对待柔缈公主的态度从来就让她琢磨不透,看起来厌恶至极,可遇到事情总是样样依着她的心意,难不成皇上也是和太后一样故意纵着公主?
她重重放下茶盏:“就知道这丫头回来不会消停,从小就这样。如今胆子愈发大了,刚回来就敢干涉妃嫔升降,何曾把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里!”
“娘娘息怒,”入画也替自家皇后窝火,但只能劝道:“公主虽然行事张狂,但娘娘细想,伊才人也是嚣张跋扈的人,她风头正盛之时我们动不得她,这个麻烦却让公主除了去,于我们也有益处。往后伊才人要是死灰复燃,必然不会放过公主,娘娘只管看戏就好了。”
“可本宫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,本宫才是后宫之主,掌管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那是理所应当,她一个公主,凭什么!”
——
柔霞追着玉烟染回到钟灵宫,抚着胸口轻声道:“缈缈,你可把我吓坏了。”
“事出突然,我也没想那么多。”玉烟染转身吩咐洞庭:
“去太医院请一位会治外伤的太医来给看看。”
又吩咐云梦:“你去尚功局,让他们做一个大些的鸟笼子来,再叫个小宫女去司膳房要些谷子回来。”
弦月给玉烟染和柔霞上茶,听了事情原委,一脸惊恐地望着她:“公主,您太莽撞了,万一皇上因此记恨您该如何是好?”她以为玉烟染这一年心性已经沉稳了许多,不想遇到事情,处理手法还是这么极端。
“不过一个美人,可见皇兄并没有真的将她放在心上,我不过降了她的位分,来日皇兄再升回来不就好了。”
“可那是皇兄的宠妃啊,你不知道,她每次承宠后第二日都不去给皇嫂请安,皇嫂也拿她无可奈何的。”
“这我确实不知,不过看她那副狠辣跋扈的模样,想来应该不是一般受宠了。”
“那你怎么还……”
玉烟染见状,只得慢慢解释:“我初回宫,去三省殿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,回来两次请安,六皇姐连见我一面都不肯,还得我上门给她道喜。整个宫里人人觑着风向,见我不得圣心又没有人缘,又怎么会不轻视我呢?像是当初离宫时的凄惨情形,我可不想再尝一次了!”
她顿了顿,“我虽然不在乎旁人高不高看我,但他们也别妄想再落井下石一次!我就是要让后宫都知道,就算我再不得圣心,也不是谁都能上来踩一脚的。”
玉烟染冷笑:“宠妃怎么了?本宫想降她位分不过一句话的事!就是杖毙了她,本宫也做得!”
随即她又愤愤地说道:“本来我也不欲为难她,训斥几句让大家知道我不好惹也就罢了,可她居然对那么可爱的小动物下手,简直可恶!”
柔霞:“……”
弦月:“……”
这件事过后,柔缈公主的威名横扫后宫。一夕之间,宫里凡是有头脸的主子都向钟灵宫送了贺礼,恭贺玉烟染回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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